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、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教授保罗-克鲁格曼(Paul Krugman)1月11日在《纽约时报》发表专栏文章,驳斥美国保守派认为社会民主主义会削弱人们工作与创新意愿、进而阻碍经济增长的观点,称欧洲经验证明社会公正与进步可以并存。全文翻译如下:
随着医疗改革临近最后关头,美国的保守派中出现众多抗议和纷争。我所指的不仅包括“倾茶党”(译注:1773年波士顿倾茶事件是美国独立战争的导火索),即使是保守派中较为冷静的也一直在发出可怕的警告,称奥巴马的医疗改革将把美国变成一个欧洲式的社会民主主义国家,而众人所了解到的是欧洲已然丧失经济活力。
然而,众人所了解到的并非事实,这一点说起来有点奇怪。是的,欧洲遇到了经济困境,可是哪个地区又没有呢?你一直听说欧洲经济不景气:高税收和慷慨的社会福利削弱了人们的工作意愿,经济增长和创新处于停滞,但这一切都与正面的事实几无相似之处,事实会令人感到惊讶。实际上,美国从欧洲吸取的经验正与美国保守派所声称的截然相反:欧洲在经济上获得成功,这显示社会民主主义产生效果。
事实上,即使撇开数据,欧洲在经济上获得的成功也应该是显而易见的。我想问问那些到过巴黎的美国人,巴黎看起来又穷又落后吗?法兰克福和伦敦又如何呢?在面临该相信官方经济数据或自己亲眼所见这一问题时,我们应该一直谨记,眼睛看到的是正确答案。在任何情况下,数据只是证实眼睛所看到的。
在过往一代,美国经济增长速度确实高于欧洲。自1980年(当时美国政治急剧右倾而欧洲却没有)以来,美国实际年均GDP增长率为3%。与此同时,欧盟15国(即欧盟东扩前的15个欧盟国家)的增长率仅为2.2%。美国胜出!
然而,或许美国并没有胜出。我想说的是,当时美国的人口增长速度更快。自1980年以来,美国和欧盟15国地区的实际人均GDP增长率几乎相同,前者的年增长率为1.95%,后者为1.83%。
那么科技方面呢?在20世纪90年代晚期,也许你可以说欧洲错过了信息技术革命。然而,自那以后欧洲在许多方面都已经迎头赶上。特别是宽带技术,欧洲的宽带覆盖率几乎和美国相同,而且速度更快,价格也更便宜。
至于就业方面,美国似乎做得更好,但这一点存在争议。表面上,欧洲的失业率通常都大幅高于美国,人口就业比例也更低。但是,如果着眼于数百万处于黄金工作年龄的成年人,那我们就得重新考量了。 2008年,欧盟15国中25岁至54岁成年人的就业率为80%(其中法国为83%),这一比率与美国相差无几。年纪小或年老时,欧洲人就不大像美国人那样在工作,但这全都是坏事吗?
此外,欧洲的生产率也很高。他们的工作时间更短,而法国和德国每小时的产值接近于美国的水平。
这并不是说欧洲就是乌托邦。与美国相同,它在处理当前的金融危机时也是麻烦重重,欧洲的大国也面临着长远的严重财政问题。与美国某些州一样,欧洲部份国家也正在财政危机的边缘挣扎。加州首府萨克拉门托(Sacramento)现在就像美国的雅典,只不过是在不好的方面相像。从更长远来看,欧洲的经济在运转,它的经济在发展。总的来说,欧洲的经济与我们的经济一样有活力。
那么,为什么我们从众多权威口中得到的信息与事实又如此不同呢?这是因为依据美国盛行的经济信条,欧洲式的社会民主主义完全就应该是个灾难。我这里所指的包括许多民主党以及基本上所有的共和党人士。而且,人们往往只看他们想看到的事物。
总之,虽然关于欧洲经济衰亡的报道极为夸张,对欧洲高税收和慷慨福利的报道却并非如此。在欧洲主要国家,税收占GDP的比例从36%至44%不等,而在美国这一比例为28%。全民医疗是真正全民。因此,欧洲的社会支出远远高于美国。
如果说有任何关于经济假设的事情会主宰美国公众的讨论,首当其冲的想法就是,即使适度上调富人税收和提高穷人的福利都可能会极大削弱工作、投资和创新的意愿,欧洲也将成为一个僵化衰败的经济传奇,但事实并非如此。
欧洲常常被树立为引以为戒的范例,即如果想尝试让经济体制更具人情味,在自己的公民不走运时好好照顾他们,那么最终会扼杀经济的进步。然而,欧洲的表现与此截然不同,其经历说明社会公正与社会进步可以并存。